第九章

纳兰俨然的意志力处于崩溃的边缘。他仿佛在波涛汹涌的海上沉浮,意识浮上来的时候,他知道自己已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。意识沉下去的时候,他恨不得立即能有人来接触他的渴求。


雪白的肌肤染上醉红,水蒙蒙的眼中在最开始还含着恨意,最后逐渐抹上迷离之色。这一切景象都让尤浪产生禁忌般的迷恋。他确实不喜欢女子,但如果这名女子拥有举世容貌,身着男装且眉间英气勃发,那自然另当别论。


纳兰俨然紧紧咬住的贝齿终于丢盔弃甲,即将泄露第一丝呻吟。


尤浪轻轻地自言自语道:“老师,你向来不允许徒儿碰女人。不过,今天徒儿就要破一回例了。”说着,他弯下腰来——


就在此时,一股来自地狱的森寒火焰破门而出,所到之处皆被焚之虚无。它悄无声息,直冲尤浪而来。


在那被森寒火焰划破空气的瞬间,尤浪转过身来。他微微睁大眼睛,来不及享用美人,来不及求救,甚至来不及多做出一个表情。


青白火焰接触他的刹那,极度诡异血腥的画面发生了。即使是加玛帝国的斗皇强者也无法解释这种奇异景象。


——外表的肤肉凝结成冰,而体内的骨血化为灰烬。


旋即,尤浪的躯体融入火焰之中,被寒冰冻结的血肉皆被灼烧,发出“吱吱”响声。最后,什么也没留下。


这就是异火之威!



解决掉尤浪后,萧炎眼中怒火渐渐消去,最后只剩星星点点。


他连忙上前查看纳兰俨然的状态,只见躺着的人双眉紧蹙面色如醉,乌黑的眼睛浸透着迷惘难耐的水光,仿佛身在睡梦之中。


药老并未多言,控制萧炎的手臂对着纳兰俨然点穴——神庭、膻中、神阙、关元。


点到膻中时,药老利落地挑开纳兰俨然的衣物。果不其然,对方胸前裹了一层厚厚的布带,药老隔着布带点穴。在点神阙穴和关元穴时,冰冷的斗气通过萧炎的指尖传递到纳兰俨然的肌肤。


萧炎有些恼羞成怒。他生怕把人惊醒,于是压低声音叫道:“老师!”


“她所穿衣物是云岚宗特制,必须要挑开才能将斗气融入穴位中,”药老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峻,“人全身上下都是穴位。作为炼药师,还要为点穴救人羞恼不成?本来这种情况我是要教你上手点穴。但我知你现在心怀杂念,无法勉力向学。所以我才出手救她。”


因为药老毫不留情地说破了他此时的心思,萧炎恼意更甚,其中又有丝丝羞愧掺杂。


他定了定神,转移话题似的又问道:“老师,之前你给的解毒丹药为何没有起作用?”


“毕竟是来自药皇残方的玉魄散,不是寻常的解药就能解开的。”药老说到药皇二字时,轻轻发出一声哼,声音微弱几乎无法察觉。萧炎明显能察觉到老师此时情绪翻涌。


“愿守灵药不得丹,玉魄流空断情肠,”药老念起那句话,手中的青白火焰如绵绵恨意般缠绕不灭,“他的哪副毒药不是通过损万人伤千魂的代价制成的?难道还指望有解药?”


“把我炼制丹药的手艺丢掉了,炼制毒药的手艺倒是阴狠出众。何至如此!何至如此!”语句最后的尾音充斥着浸透自嘲与苦涩的叹息。


“那她中的毒能解吗?”听到那句“难道还指望有解药”时,萧炎的全身血脉凝固,心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的直沉下去。至于老师心事,他不便多问,此时也无意多问。


“她中的毒来源于残方,比起原本的毒弱九成。当然可以医治,只是需要我找找材料。相生相克的药材灵宝往往相伴而生,此地多产紫根红蛇果,必然有天生相克的碧泉玉枝。”药老回答道。


“萧炎,这里毕竟是万蜈堂的地盘。恐怕久留生变,不如带她离开这里。”


*

经常在夜幕下游荡的人才知道什么时候夜色最深。


不是三更子时,而是随后的丑时。因为所有的生灵可以熬过三更之寒,却熬不过黎明前的黑暗。此时万籁俱寂,无所不在的夜色将对一切做出醒与梦、生与死的审判。


内心焦急的萧炎怀中抱着昏沉的纳兰俨然,一路前行飞奔,沿途扫视是否有山洞密林能够藏人身形。


纳兰俨然昏昏沉沉,感觉身处摇晃的梦境,而一股温热急促的气息环绕着他。他意识并不清醒,但隐约察觉到这股气息沉稳温柔,犹如坚实大地上漫山遍野的草地清香,驱散了之前魑魅魍魉带来的恶意。


甚至,藏在最深处的恐惧也化为乌有。但不知道为何,消散的热意又涌了起来。


萧炎明显察觉抱着的身躯又开始发热。他停下来,将纳兰俨然的神色状态细细查看后,在心头呼唤老师,“老师,她体内的毒又开始发作了。”


药老镇定地说:“现在,点穴之法对她不起作用。要不就是划破手臂灌她一掬鲜血。只是你可能会失血不继。要不就是——”


纳兰俨然不自觉地抬头靠向萧炎的下颌,紧闭着双眼像是在追寻本能。


“亲她。”药老慢吞吞地吐出两字,言简意赅。


“亲她?”萧炎狐疑,这么简单?


他低头瞧着面带春意甚至手臂不自觉地攀向他的美人,想起尤浪怀抱着她的背影。突然,萧炎犹如被闪电击中,猝然说道,“难道要唇舌相交?”


“不然呢?”药老反问道。


萧炎苦笑。这还需要选吗?他将纳兰俨然轻轻地置于地上,抽出一把匕首便割破手掌,溅出串串血珠。然后连忙将左手手掌的伤口抵在纳兰俨然嫣红的唇边,右手还扶着纳兰俨然的后颈以便能顺利饮下。


纳兰俨然的齿间沾满萧炎的血液,甚至一抹血色从唇边漏了出来。


见此,萧炎毫不犹豫地挤了挤手掌上的伤口,只为让血液流得更多,丝毫不在意伤口带来的疼痛。


纳兰俨然的体热逐渐消去,人也安分下来,只是意识还是昏昏沉沉的。结束送血后,正当萧炎直起身来,他突然听到纳兰俨然无意识地轻声喊出一个名字——


“萧炎。”


这两个字如湖上清风般,吹起涟漪后又了无痕迹,让萧炎愣怔在原地。


任何人都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喊他。兄长们打趣地称呼他为小炎子,薰儿会娇俏地称他为萧炎哥哥,父亲的语调里包含慈爱。更多的人则是视他如尘土的轻蔑。而眼前的人念着他的名字,因为无意识所以没有什么语气,仿佛被念名字的那人离得很远,也离得很近。


半晌,萧炎开口问道:“老师,她是醒着的吗?”


药老回道:“没有。”


萧炎低头,轻轻地抚摸着纳兰俨然的发梢,已是不敢更上一步。


此时的他神色晦暗,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。眼前的人是纳兰嫣然,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。


但也仅仅是个刚认识的陌生人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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